第22章 黄花

　　“黄小姐真可怜...”

　　秋菊说完，像是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似的，忙伸手捂住舌头四下张望，确认院子里空无一人才又坐回椅背里。

　　年底梁家点库清货，四季卖剩下的要么折价甩卖，要么改道他乡，男女老少全员上阵，识字认字的有一个算一个。

　　兵不够，临时抽调了秋菊，于是买一送二，跟来了秋香和陈旻桃。

　　脚不沾地一早上，赶在开铺前晨曦还未起，陈旻桃院子里点着铜油灯，算完了上一季的账。

　　“啊？你说我说过的那个姓黄的？”陈旻桃坐条石凳上，嘴里吸溜着茄子素丁打卤面条。

　　秋菊嘴里塞了个包子，就口粥咽下去，点了点头。

　　“嗯，是挺可怜的，当了十来年爵府小姐，打杀过的丫鬟才那么十来个，抽死过俩路人，九岁上才在江湖闯出个诨名‘黄三鞭'，十二岁才勉强挤进了‘京城五悍娘'的兵器谱，据说黄家遭灭后在教坊司里也没消停，弄死过她一个庶姐，”又吸溜了一根面，陈旻桃细细嚼完，才擦着嘴道，“确实挺可怜的。”

　　秋菊一脸“你怎么知道的”“你有什么是不知道的”“连京城你也不放过”的复杂神情，最后定格为“我还小，请用符合我年龄的语言与我对话”。

　　秋菊，“那你觉得她罪有应得？”

　　陈旻桃努力回忆着柘野寺上的那个僻冷的小库房，怒目圆睁的石像，断了角的佛案，香灰震起来一阵又一阵。

　　“我觉得她应该挺疼。”

　　说完，陈旻桃话锋突然一转，“秋菊你一定听说过北学泰斗陆老太爷吧？”

　　秋菊点头，“知道啊，咱们漳州城门口的功德碑有一半就是为他立的。”

　　“那陆老太爷的嫡长孙陆家大少爷陆相杰你也一定认识吧？”陈旻桃摸出根牙签。

　　秋菊一仰脖空了粥碗，“漳州一带有名的大才子，据说被陆老太爷一手带大，尽得陆老太爷真传，不过听说妻运不太好，他亡妻就是叫他克死的。”

　　后面几句，秋菊声音越说越小，“克死的”三个字干脆就剩下个嘴形。

　　“妻运不好是真的，克妻就是在搞笑了，因为他是杀妻。”

　　秋香，“......”

　　虽然每天听小主子用匪夷所思的方式八卦跑马，秋菊都快以为自己要免疫了，可每当你以为你触到了她的某个底线，小主子就来了更吓人的。

　　陈旻桃，“我说着玩的。”

　　秋菊，“我把碗送回厨房。”

　　秋菊前脚走，后脚秋香就从院外蹦进来，她现在也算半个人力资源了，跟她娘吹牛自己能核账，抱一季账册回来，得了个出行自由的腰牌。

　　威风八面地凑上来，“你刚才说谁杀妻？”

　　这家伙属顺风耳的？秋大小姐是唯一一个开篇二十来章了，至今属性面板上战斗值一项还是个问号的人。

　　“吴起，”陈旻桃眼也不眨地道，“战国时一位鲁地人，打仗的时候为了取得自己人的信任，把敌国出身的媳妇给杀了，等仗打完了之后，鲁地却又嫌弃他了，把他给辞了。”

　　“这鲁地人这么不是东西？卸磨杀驴嘛不是！”秋香打抱不平，随手翻出本点库的册子，里边夹了张纸，“这个字念什么？”

　　“绝。”

　　“这个呢？”

　　“结。”

　　“合起来怎么念？”

　　“......”陈旻桃，“天不老，情难绝，心似双丝网，中有千千结。”

　　“那这个呢？”秋香翻了篇，又露出另外一张。

　　“恨君不似江楼月，南北东西，南北东西，只有相随无别离。”

　　“行了，你忙吧！”秋香大掌一挥，嘉奖似的拍了拍陈旻桃，以滋勉励。

　　陈旻桃，“谢领导表扬，我一定不骄傲，努力好好干！”

　　“好说好说，哈哈哈哈哈哈....”秋香又蹦去里屋，翻箱倒柜地把两片情书藏好，摸出脂粉头油，乐颠颠地吩咐道，“还剩多少账？赶紧理出来！今个菊花巷里搭台子，咱们带了茶钱看姐儿去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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